李澤湘
撰文 | 李澤湘 香港科技大學機器人研究所,松山湖機器人產業(yè)基地XBOT PARK
- 序 -
2019年9月18日,我與松山湖機器人基地以及固高的幾位同事赴德國參加漢諾威(Hannover)機床展,并利用之后的一周時間走訪了德國軸承公司Schaeffler集團、瑞士Fehlmann;Tornos;Studer;Willemin-Macodel;Reiden等機床公司以及機床主軸公司 Fisher 和 TDM。
在瑞士期間,我與當?shù)仄髽I(yè)和研究所的朋友就瑞士產業(yè)創(chuàng)新體系有過比較深入的探討。2008年在位于洛桑的瑞士聯(lián)邦理工學院 (EPFL)學術休假期間,我曾拜訪過以電火花加工機床聞名的GF及其下屬Mikron公司(米克朗的五軸加工中心在業(yè)界享有盛譽),還有電機公司 Etel。從瑞士回國后,我結合深圳實際,就瑞士精密制造業(yè)及其創(chuàng)新體系給哈工大深圳研究生院同學做過幾次講座,希望能激發(fā)學生們對精密裝備的興趣。
歷時六天的 Hannover 機床展EMO共吸引了2200多家參展公司和13萬專業(yè)人士,不愧是機床領域最頂級的國際展會。第一次參加機床展是20多年前的芝加哥IMTS’98(幾乎與EMO齊名,但隨著美國制造業(yè)地位的下降,其影響力也有所減少)。當時的中國機床市場規(guī)模不大,機床產業(yè)也很弱小,只有幾家提供手動機床和配件的公司在參展,并且只有在三樓或偏避的地方才能找到他們的展位。當時芝加哥機床展也促成了一年后固高科技的誕生。經過20多年的發(fā)展,固高已成為中國運動控制領域的領軍企業(yè)之一,其數(shù)控產品部也為3C(手機、電腦和消費電子)產品加工機床提供了有力支撐。過去20多年,中國制造業(yè)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尤其是隨著汽車產業(yè)的發(fā)展(產量從2001年的200萬部增長到2017 年的2800萬部), 以及之后智能手機制造產業(yè)的興起(產量從2007年的幾百萬部到2018 年的15億部,玻璃和框架都需數(shù)控加工), 中國已迅速成長為世界第一大機床市場(2015年占全球市場35%,超過第二至第六名的總和)。北京機床展和上海工博會也成為世界主要的機床展會之一。
以中低端產品為主的中國機床產業(yè)也迎來了短暫輝煌。由 “十八羅漢” 中的三羅漢組建而成的沈陽機床(2005年又并入第四羅漢、前身為中央機器廠的昆明機床)甚至在2011年以27.83億美元的銷售額問鼎世界第一。但隨著2012年后的機床市場調整,市場需求由低端走向高端,沈陽機床隨即出現(xiàn)虧損,至2019年7年內虧損超過50億(集團超300億),不得不實施破產。與沈陽機床齊名的大連機床(也是羅漢之一)也因兩年前的200 多億巨虧被法院強制破產重組,后被并入中國通用技術集團。而剩下的其它羅漢,包括重型加工領域的武重,齊一、齊二機床廠以及濟南一機和南京機床廠也是江河日下。與此同時,民營機床企業(yè)也少有閃光之作。中國機床產業(yè)的困境也普遍存在于其它裝備領域如半導體設備、激光設備和工業(yè)機器人等以及其它工業(yè)領域(如汽車和芯片)。盡管我們有強大的市場需求,很多時候還是有利于后來者切入的新需求,但我們的產品仍是大而不強或是缺少市場影響力。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我們的企業(yè)和品牌在重要的國際展會如 EMO(機床),CES(Las Vegas舉行的國際消費電子展),IREX(日本舉行的國際機器人展),Semicon West(舊金山舉行的半導體技術展)等進入中央舞臺位置的極少(華為、大疆等仍是個案)。有人說需要時間,有人說投入不足,也有人說是機制問題,這些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。但這是最關鍵的因素嗎?兩年前,我曾花了很長時間去拜訪了解國內機床產業(yè)及其產業(yè)鏈,包括國內的沈陽、大連、昆明、秦川、海天、三一上海等,以及國外機床公司在中國的工廠——如寧夏小巨人、大連Grob、Mazak和THK,長三角的 EMAG、Heller、Chiron、Mikron和Makino,昆明道斯和廈門Sodick。后續(xù)我又去了日本的 Makino、三洋、Fanuc、安川(多次)、川崎、平田等, 以及德國德瑪吉、Roders、 Kessler、 Hermle, 荷蘭Cellro, 捷克道斯和MAS等不斷請教,不斷與同事討論和思考。從中似乎找出了答案但又很不確定。離開大連機床工廠進入一街之隔的Mazak、 Grob和THK,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對比。一邊冷冷清清,一邊熱火朝天,從街那邊聘入到街這邊的工人精神面貌也都不一樣,感覺有如從國統(tǒng)區(qū)進入解放區(qū)一樣,但可惜顛倒過來了。